前巨山精神病院患者

 

【盖尼】《Telescope》

       初冬的早晨。常年炎热的纽约难能可贵地慷慨解囊,看似吝啬地飘洒了些许雪花。幼童的雪地靴踩踏着厚实的雪层,留下脚印,如同裙摆式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让人联想起日本诗人的哀叹。不堪负重略使它们痛苦地“吱呀”作喊,不带情色意味地呻吟出声。

       向来忙碌的公司难得放了个短假,或许是在门廊处,新年的脚步声惊起成群的小小掠食者——饥肠辘辘、寻觅秕谷却遍体暖融融的年轻鸟雀——管理层这才意识到年关将近。我想这并非是公司轰然像古罗马帝国般雄伟壮丽崩塌的前兆。毕竟透过狭窄得窒息的窗口,数以百计的旁观者正凯旋步入舞台,觊觎着双目所视范围最阔绰之处的远大前程,想方设法、殚精竭虑,将绿色纸币源源不断塞入命运的纸箱。然后他们于闷热的银行大堂了却余生,暗暗下定决心,做个红眼赌徒,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第一次或是最后一次。

       你永远也不知悉电话那头的,究竟是老熟人,还是新顾客。前辈们总是劝你,做只三不猴,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规规矩矩。总而言之,花言巧语不能在姑娘们上耗尽,你得做个偷儿,神不知鬼不觉,顺着电话线掏出对方的钱包,那么洋洋洒洒的美元符号便会纵身一跃,轻巧跃入你的账单余额后,静谧地补个零头。他们管这叫诈骗的艺术。

       我并无意当位好邻居,将纽约人民从荒诞的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毕竟人们可谓是求之不得、心甘情愿地鱼贯而入。女神诺恩斯站在道路的分叉口,手托天平、收取砝码,防止异端突变。

       更何况我的生活不太轻浮,诚实而言。在旁人深陷于灯红酒绿、纸迷金醉之际,我往往是囊中羞涩,不得不将目光投入向更为无害的消遣——例如沉浸于对岸彻夜明亮的绿光,赏脸坐在盖茨比的副驾驶座,放灵魂出去兜兜风。生活的拮据并非我被动造成的结果,恰恰相反,这只是我无趣生活中的某个小实验。苦中作乐的想,至少我能培养耐心,测试自我对土豆炖小香肠的接受程度。

       纽约的爵士乐奏鸣与否并不重要,它只是恪尽职守,忠实呆板地回荡在大街小巷中,宣告着黄金时代正处于进行时。萨克斯、钢琴、键盘、贝斯。居民区聚集着络绎不绝的乐器练习声,蛮狠突破透亮的窗几。

       寂静似乎与美轮美奂、金碧辉煌的皇后区是无缘相见。

       绿光熄灭。细密的雨帘模糊红光,使之骤然呈现于视网膜的盲区。长岛到纽约,途经的交叉路口总是人满为患。缺乏耐性意识的司机鸣笛,仿佛自己正处于莎士比亚的旧剧本中,正得意洋洋地拔枪示威。一些机敏的眼睛紧盯着空隙,往往伴随着几声惊诧呼叫,又一场闹剧便落下帷幕。

       ……盖茨比轻踏空板,引擎发动着,像猎豹从喉咙中咕噜出傲慢的原罪,气势眈眈。但它的主人却如优良的驯马师,耐心谨慎地扣上马鞍,不紧不慢地驯服胯下的野兽。

       “old sport,这场演出会很有意思的。”盖茨比突兀地开口,几丝受惊的空气随之呼出。他也许只是想打发时间。

       “我猜测如此。”我不动声色地用食指划过粗糙的入场券,低垂眼眸,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今晚的主角并非我俩,自然。盖茨比这次学聪明了些,自作主张地订了剧院的包厢,视野宽阔,却又难以窥视:单面镜的魅力。得寸进尺的想法。

       盖茨比一向都知悉,我难以拒绝他友善的提议。镀釉的金色汽车,神祇般威风凛凛的私人飞机……也许这都是越界的主意。

       但谁又在乎这些呢?

       就像还年轻的时候,朗朗少年,正是无数人心之所向、目光炯炯注视的对象。但没有人能拒绝偷溜出门的友好诱惑。加利福尼亚的午后总是如此美好,像失乐园中的蛇,喘轻气吐红舌,是美杜莎的化身,却能引诱亚当摘下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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