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巨山精神病院患者

 

【封叹】《封先生的脚下躺着尸体》

Pairing:封叹

Warning:私设有。OOC警告

Disclaimer:他们属于彼此,ooc和bug属于我。

Notes:私设超多!

只存在于背景的ABO,双A

现实中不存在的娱乐圈

女装的小叹出没

以及我流封叹式ooc


 

封不觉躲在角落里偷闲。漆黑的屏幕上白灯炸开,破碎的玻璃球般折射出惨亮亮的光。

他半眯双眼,往灯光聚集处慵懒地瞥。

拜托于电影业可怜的迷信习惯,开机前必虔诚点香跪拜。视网膜上映射着红白事的雏形,不知是要招惹哪路牛鬼蛇神下凡。

封不觉自是嗤之以鼻。

他心念道:若是恐怖片掺着灵异事件,真假不提、死生不论,大概会都更卖座。

……什么一千零八十几外线的小演员兢兢业业却遭无良剧组克扣惨死街头——多半是威亚没系好,切实感受一番重力加速度的魅力;或是酒店走廊半夜阿飘自顾自出现,脚不沾地、长发飘飘、褪色红衣。卖炭翁是满面尘灰烟火色,这家伙倒好,满面廉价番茄酱,造型足以和百八十年前的女鬼形成连环撞车惨案。我们的大文豪对此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眨眼的工夫能编他个小八百字。但为避免凑字数之嫌,在此不多做叙述。只可惜我们的预备役华生,王干一王同学,可谓对套路一无所知。根据某黑暗势力AKA不良媒体(觉哥)的恶意揣测,大概率会半夜惨叫,为传闻增添一份真实性。或是再添异闻。

为何知名演员半夜惨叫?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敬请收看此期《走进小叹》。封不觉张口就来,讲相声似的,但向来充当捧哏的小叹忙着呢。他也就自讨没趣了。

封不觉跟大爷似的瘫着,也没个人来捡下。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气氛隆重、紧张动员。

(心理)同龄人般,小叹乖乖端坐,连双手都无从安放。

化妆师是个年轻姑娘,笑嘻嘻的满心欢喜,大抵是手法不甚娴熟,眼影画得很重。小叹眼尾通红,脸也发热,一副被欺负得很惨的模样。观众老爷们以直男视角来看,好似被谁打了一顿。毕竟这家伙本就下眼睑明显,睫毛细长。开眼角都是暴殄天物,天生无辜难自弃。

封不觉不动声色地低头。

他闲闲地翻了几页台词,心道今晚夜宵的预备役怕是得仔细考虑。虽然只是下午时分,钟刚敲了十三下,天气阴冷潮湿,简直是完美的开机日期。

他用余光扫视,见小叹起身去了服装间。身体僵硬,和肖恩先生有的一拼。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肉眼可见的抗拒。

哈。直男的可怜的自尊心。不过是续了长发。

真男人从不畏惧女装。

封不觉幸灾乐祸。

对于秋季而言,风衣和衬衫显而易见得过薄。王叹之小小地打了个喷嚏,迈大步伐。第一场戏就淋雨,明显不是什么好征兆。轻则热水袋捂手,重则高烧肺炎警告。他触手去摸飘零的雨滴,默默感谢暖宝宝的发明者。

他走进雨幕。夜雨声嘈嘈切切错杂弹,在伞上放肆。是猫软绵叫唤,老鼠啮齿,还有情人缠绵眷顾的注视。休止符号被舍去,歌谣隐约奏出。群演身着艳丽的服装,提线木偶那样四处走动。小叹孤寂地站在中点,冷眼以待、盯着镜头……倒不如说是镜头后的封不觉。

我是人间客。

他定了定心神,稳稳踩点走去。

却见觉哥踱步上前,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于是小叹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仿佛笑是种吝啬的东西,需要高价购买。

滂沱大雨中,色泽鲜艳的仿生人匆匆忙忙,撑着骨架结实的雨伞往来。垃圾箱吞吃杂物,睁眼看他;灯光明明灭灭,反重力列车一瞬而过;还有LED屏幕炫酷投射,赛博朋克式蓝紫配色,明度极高。枉叹之满身暗淡,什么色彩也没有染上,可却是镜头偏爱的主角。视角由远拉近,如积雨云日益迫近。他遍体湿透,头发沾水变塌,举手投足间水汽荡漾。偏偏眉眼间带点恰到好处的生人勿进……是那走失的幽灵。

毫无疑问,这个长镜头过了。

导演极其大声地喊了一句,他没听清,大概是cut。

小叹蠢蠢欲动,携着一大团水汽,连头发也顾不上甩,就一鼓作气冲到了觉哥身边。他本想故作矜持,但思及万千姿势在觉哥眼里无一不傻,于是就此释然。

得到一句直男式嘱咐“多喝热水”,然后被一头塞进温暖的毛巾。毛巾大到裹住全身。上面有太阳香香甜甜的气味,像融化的棉花糖和巧克力和冰淇淋;像三月份草地上打滚的香草味的小熊软糖;还有冷冷的雨水气息,混着酸涩的柠檬味。

封不觉手法娴熟粗暴,撸狗似的一顿搓——大抵是伺候家里的主子熟能生巧,毕竟小猫咪成天忙着拯救世界,哪里有空洗漱。差点没把犯傻的小叹揉出舒服的咕噜声。

王叹之回过神来,脸涨得发热,比太阳还要亮上三分。他不受控制地满心欢喜起来,心乱了几拍砰砰造反。他的脸红不是源起灼热的亚热带气候,而是因为那天太阳不忠,出卖王叹之的又双叒叕一次心动。

他笑了起来。不受控制。莫名其妙。得意忘形。

啊。发型大概是乱掉了。小叹乱七八糟地想。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夜光手表闪闪发亮。

还有身上的柠檬味洇湿衣角。

然后天光大亮。他掀开毛巾,接过助理手中的姜汁撞奶。

他瞥见导演正补拍镜头,指挥群演走来走去,装模作样如同大型木偶剧编排现场。

总之现在没他们两什么事情,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事情总归是经不得念的。正这么想着,二人便被双双逮去化妆间。尤其是小叹。长发淋了雨,要么和他拼死搏斗,动不动来个亲密锁脖;要么纠缠不清,成了死结梳不顺畅。小叹面目狰狞眼泪汪汪,也算是切身实地体验一番长发及腰的苦恼。

毕竟外面还有粉丝在等着嘛。虽然说奶茶小饼干什么的都准备齐全了,但总归是要见见真人的。不然怎么会甘心呢。

……说来也是好笑。

两人当年不太清醒,脑子一热就双人搭伙出了道,成了娱乐圈的泥石流。而事实的真相是,起初只是某个剧组缺少年犯的演员,误打误撞拉封大文豪去试戏。

总之,具体细节暂且不表,我们可将其归结于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就像这个平行世界中,封不觉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小说家,而王叹之一如既往地下了医生的火坑。娱乐圈对其而言,更如玩票的一时兴起。若非惊悚乐园拍宣传片,大抵连封不觉都不会记得……自己长串介绍后还挂着个演员的后缀。

再说粉丝。

二人绑定出道,可谓都是对方的忠实粉丝,微博特关、留言、互动,哪个不是安排得明明白白。其中封不觉也曾开玩笑说自己是小叹的父亲粉,(唷~这种老父亲嫁儿子的感觉,真是不可明说呢——封不觉)原因是不要男妈妈。后遭到小叹虚眼吐槽。二者粉丝名更是不太正经,分别是“觉醒者”和“感叹号”,随意地仿佛是哪个不入流写手一拍脑袋的即兴创作。再遥想当年封不觉刚出道时,还有粉丝自称‘觉斗者’,后因中二值过度,被正主恼羞成怒当场否决。但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倒是他俩的cp名规规矩矩。写作觉叹,读作“封君为王,败者暖床”。甚至还诡异地单押。

见真人出场,纵使大雨滂沱,也有尖叫冲破屋顶。其中更不乏“妈妈爱你”诸如此类的狼虎之言。更多的人只是举着应援,狂热地喊着觉哥的诗号和千字贯口。

封不觉笑了笑,开玩笑道:“也夸夸你们的小叹哥哥啊。”

“你不投我不投,哥哥何时能出头。”

“你一票我一票,哥哥今天就出道。”

尖叫更上一层楼。

有人趁乱喊起了“封叹王道”。

小叹窘迫地脸都红透了,埋头不敢看人。

cp粉而已,很正常,他欲盖弥彰地想。我和觉哥只是好兄弟。

……他多半没听说过社会主义兄弟情。

 

大抵是开机的缘故,下戏并不晚得那么人神共愤。于是乎,二人顺理成章,偷溜出去临幸夜宵摊。

烧烤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眼睛贼尖,见二人墨镜口罩装备齐全也不诧异。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地处影视城附近,要是搁在闹市里,这种打扮不是乞儿便是偷。莫说招摇撞骗,兴许先被人轰出去不说,还要落得骂名。

烧烤、小龙虾、快乐肥宅水。人生至此,美哉~

豪迈之辈以酒代茶一饮而尽。香飘十里的丹桂与鲫鱼同为难兄难弟,锅中自由作伴。还有那肥而不腻的东坡肉,咬一口,真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以至于要将舌尖一并咬去吞咽。偶有嫩褐色的笋干怯懦探头,方欣欣然张开了眼,便被一铲撬去,下油锅与肉片共热——甚至无需调味品的增色,只求过几瓢凉水而又复颠勺、翻炒,一缕喷香便扶摇而起,羽毛似的骚动着,使一切的蠢蠢欲动都安定下来。还道那年糕,经过师傅出神入化的推拉揉抻,筋道黏稠,经风干凝固,便被裹进温暖的塑料膜中静候发酵。再说配料,那更是个顶个的好。红嫩五花入口即化,油条烫而不老,胡萝卜红艳得惹人喜爱。都道“人间有味是清欢。”此时此刻,若是再配一碗赛西施的豆腐汤,食客便能够享用一晚的欢喜。看看那白嫩嫩的豆腐,莲藕似的怯生生,葱花旁漂的若有若无的油星,无不亲切可爱。

王叹之抽了双塑料手套,以解剖般严谨的心态开始剥虾。油炸过的表皮鲜红脆嫩,他熟练地抽筋扒皮,把尸体遗骸摆上油亮的餐盘。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约莫是打小培养的用餐礼仪作怪。小破站里曾有粉丝嘴馋,四处搜寻其用餐片段,剪辑成片倒也有奇异的美感。

封不觉拿了只小龙虾投食王叹之。

大抵是有漏网之鱼。眼下的这只龙虾垂死挣扎,壳间隙恰好勾住手套。又偏生王叹之空不出两手。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用牙便是。偏生他又怕咬到手指,只得让舌头胡搅蛮缠。两人一时僵住。

唇红齿白的,想r……不,你不想。封不觉及时打住自己如脱肛野马般的思维。

觉哥的手很冰,王叹之严肃地想。他应该多喝热水。

显然二者思维并不在同一世界。

幸好路过的狗拯救了他们。

你知道的,若是路边摊有个好心老板,那么流浪的猫猫狗狗,大概率会像雨后蘑菇那样,络绎不绝地生出来。眼下便是凭空长狗的热门时间。一只金毛携着幼崽,狗狗祟祟地出现了。

小叹顺势扔了一只龙虾。

g选手后空翻720°托马斯回旋螺旋炮式跃起!满分!斯国一~不愧是享誉全球的金毛选手。

……以上旁白由封不觉棒读产生。

他忽又听到细微的尖叫声,模模糊糊地在讲什么“流水的女主,铁打的觉哥”。

不知道第几次在夜宵摊被粉丝发现了。

无处不在啊。

封不觉扯了个中二的笑,心里默默推算着安大小姐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时间。

无需多言,他勾了勾手指。

小叹会意,急急忙忙嗷呜一大口吞下烧烤,鼓着腮帮子去后厨七步洗手。封不觉则是趁机结了账。

深秋的风凉,王家却不是那个会破产的王家。黄浦江水黑沉,像雾都时期的泰晤士河般奔腾跃动,吹得人胡思乱想。小叹高高兴兴地和他并排走着,语气间或得欢呼雀跃,像是秋游的小朋友,又像是娇俏的黑色猫猫。有情侣在月色和白玫瑰丛边下相濡以沫,恨不得茹毛饮血,将对方拆开,再吃进腹中。满地都是六便士破碎的光亮。

你该如何从毒酒中种出白玫瑰树?

以悲情。以爱意。

小叹踩着闪烁的光斑,嘴里念念有词。有的是电影台词——除烂片马拉松外,他们滚在沙发上,深夜播放的佳片有约;有的是不成句的思绪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因为已经很晚了,他没有大声嚷嚷,而是很小声地自娱自乐念叨。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博主:封叹今天结婚了吗?

王叹之一到店,所有刺客和甜不辣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小叹,你又出去厮混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来两把袖箭,要一只狗哨。”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地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和觉哥营业了!”小叹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和姓封的鬼混。”小叹便涨红了脸,争辩道,“吃夜宵不能算营业……夜宵!读书人的事,能算营业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薛定谔的直”,什么“腐眼看人基”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王叹之搂着封不觉的肩悄悄比嘘jpg.】

【我永远喜欢封叹jpg.】

【这是什么人间宝藏jpg.】

封不觉换上小号点了个赞。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质疑)。

然后他刷到首页的快问快答,不过眨眼的功夫,评论硬生生涨了小几百。封不觉发誓,若非主角是自己傻乎乎的发小,他绝对不会多看这视频两……一眼都不会。

Q:最喜欢的英文单词?

小叹愣了几秒,张嘴做了个C的口型,又突然警觉,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主持人忍不住逗弄他:“怎么,是不能说的词吗?”

小叹满脸通红——封不觉对此持怀疑态度,在他看来,小叹这堪比光速的脸红速度是他远不能及的——故作镇定地糊弄道:“是葡萄糖的化学式啦。学医学久了,下意识就……”

主持人也知趣,顺势调侃几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学医救不了中国人”便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段还被网友加了个tag。

#我们至今仍未知晓王叹之那天究竟说了什么

但封不觉求知欲大作。闲来无事,他将视频放慢倍速,仔细研究了小叹的口型,又旁敲侧击,忽悠出说的是crush一词。

——我曾经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喜欢过他。

哟。

业务能力很强啊。

幼稚园小朋友牙还没长齐,路都走不稳,居然也学会拐弯抹角撩人了。自家的单蠢发小儿这是迎来人生第一春了啊。

……这是被哪个小混蛋勾了魂。

封不觉瞪着死鱼眼,夜不能寐。长期颠倒的生物钟告诉他现在不是睡觉时间。而标注着【a某人】的家伙给他发了句晚安,顶着狗狗祟祟的阿萨斯的头像。

那是小叹。

营业所需,极不情愿地,封不觉上过一个热门综艺,号称童叟无欺无剧本,结果真没剧本。毕竟现在清新不做作、不搞幺蛾子的综艺节目不多了。偏生他游戏幸运e输了猜拳,于是顺理成章地给通讯录第一打电话。

猝不及防,【a某人】直愣愣地面对了全国观众。只得庆幸小叹没接,否则粉丝大概率要炸。

虽然事后也疯了。盖楼盖到几万层探讨【某人】的身份。

……谁叫封不觉通讯录里,其他名字都正正经经,唯独第一与众不同画风出众呢。

“某人嘛,听起来很疏远,仔细想想,其实怀有一份心照不宣的暧昧吧?少年时期的你,作为寡王本王,难道没有和他人指指点点、挤眉弄眼、旁若无人地起哄调笑,诶快看‘那个谁’来看你了,不愧是脱团狗,真幸福啊你这家伙。

至于a,不是更好理解吗?通讯录第一个,随叫随到。而且还是alpha的首字母。就算不去深究,人选也呼之欲出了吧。”

粉丝振振有词地分析。

但封不觉何许人?臭不要脸、下限全无的大文豪、文学家是也。面对狂热的舆论攻势,他随意打个哈哈,恬着脸大言不惭地冷笑道,哼,你们这帮家伙真是太天真了……某人就是某人嘛,哪里能拥有姓名。

虽然事后被小叹气呼呼地质问,但还是糊弄过去了。

而小叹起义失败,反抗无能,按照惯例被按在沙发上蹂躏一番,呼哧呼哧地吐舌头喘气。中途大抵又是那根神经搭错了线,傻不溜秋地狂笑起来。封不觉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不能被心理年龄八岁不到的小朋友传染幼稚病。然而还是三秒破功。两个人大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从沙发上双双掉下来砸到阿萨斯。像极了他们傻逼至极的少年时期。

“哈。备注什么的,没有改成王干一已经很给面子了。”封不觉义正辞严地扯淡。

“这是哪门子的备注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小叹虚着眼,抨击毫不留情。

“改成‘王某’的话只会更像法治频道的嫌疑犯吧。”封不觉厚颜无耻,故作深沉,“王某和封某合计,现如今钱财难赚,不如找些快捷通道……于是,第二天清晨,他们的早餐摊支起来了。”

干啥啥不行,口是心非第一名。即使打死王叹之,封不觉也不会承认,某人这个称呼,就是他某天鬼使神差改的。既然是鬼使神差,和他封大文豪有什么关系。

封不觉就是传说中的混世魔王。心都是黑的,满脑子机关算计,哪里还容得下他人。偏偏王叹之天生固执,扯了衣袖死命地擦。日夜不休、锲而不舍,总算是蹭出了点红色的心尖。于是这家伙干脆大摇大摆鸠占鹊巢,还时不时打直球,吹气般蜻蜓点水似的痒。

回忆就此打住。

晚安。他扯了个没皮没脸的笑,回复道。

一夜无梦。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那意中人,都还是少年模样。

 

第二天多是封叹双人的戏份。

封不觉闭着眼上妆。

小叹倒是颇为新奇地四处转悠,像是被新领养的警惕猫猫在巡视铲屎官的领地。

暂且提一嘴电影背景设定。

在历史的某个节点——具体时间并不重要,因为在设定中,趋势只是必然。而那些和设定较真的家伙,我们可以一笑而过。人们分为“虚无派(虚拟体验派)”和“超现派(超现实主义)”。

前者开发服务器,鼓励人们上传/下载经历。其原理几近等同于全息体感游戏,只不过“经历”和“感受”成了货架上的商品,明码标价。毫无疑问,此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全球。你知道,人口过剩、犯罪率过高向来是社会问题。

而后者,简而言之三字概括:反叛者。详细点凑字数地讲,则是每个时代背景下都会占据一席之地、观众喜闻乐见、纵使先天条件不足、但是身怀主角光环、总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绝地反击的……中二病少年。此设定中,成员以各式怪力乱神的形象出现。就像蛀虫或病毒般,侵蚀经历。他们通常是把美梦搞砸成《聊斋》式的恐怖片,而不是那种……血浆不要钱似的乱射,炮灰角色滋儿哇乱叫的欧美特色B级恐怖。

眼熟吗?

不得不说,不少经典电影都躺枪了呢。(笑)

但我们的主角可不是“超现派”的。事实上,他们隶属于“虚无派”管辖下的特殊部门。要是你愿意,可以叫补丁。其职责所在,也就是哄骗抓捕蛀虫。

但如果你因此认为这是个光伟正的部门,不得不说,你还是太年轻。所以请放弃你那愚昧的偏见。

恰恰相反,主角可是瞪着死鱼眼高喊“今天天气真不错啊,鸟儿在歌唱,花儿在盛放,像你这样的孩子,就 在 地 狱 里 燃 烧 !嚯嚯嚯,就让我把这种讨厌的小屁孩消灭在襁褓之中吧!”的家伙。毕竟是封不觉本色出演嘛。世间大部分逻辑不顺的问题遇到他,似乎都变得可以理解了。但~难以否认的是,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呢……

嘿嘿嘿……

毕竟服务器的名称叫做“惊悚乐园”啊。

今天的选景在破旧的筒子楼。一派死气沉沉。采光差,阴冷潮湿的感觉如跗骨之蛆骚动。无名鼠辈在下水道窃窃私语。室内不过一丘之貉。狭窄阴暗,破旧不堪。吱呀作响的吊顶风扇敷衍了事,勉强送来一阵冷气。十六寸的电视机嗡嗡作响,无信号的状态——坏掉的人和死掉的电视机,Outlast的文档名——泛黄的照片里死者在窥视。余光瞟去,散发恶臭的杂物堆中似乎有人偶扭曲的关节。空荡荡的骨架被重彩勾勒出呆板的笑。Why so serious?木板上一笔一划用力刻写。

你听说过恐怖谷效应吗?

编剧对哑剧情有独钟,故前期台词简略。现场收音则更是考验演技。

疯不觉西装笔挺,蜷在安乐椅中,好似尽忠职守的尸体。他缓慢而刻板地眨了眨眼,嗓音嘶哑,低笑出声。结了黄垢的窗户失落,偶有一个惊雷蹿起切断电路,屋内便陷入黑暗。唯有纸面上的字迹永恒不朽。

拉近。特写镜头。

闪电。纸片照亮。

“‘嘿,伙计。’我和那家伙说,‘笑一个吧……不然我发誓要用皮靴狠狠地踢你的屁股。’她本可当个好姑娘的。但看在上帝的份上啊,那家伙肌肉抽搐,下身失禁,笑得比隔壁乔治做的仰望星空还难看。所以养猪场迎来了我这位新顾客,而那几十头满脑肥肠的猪猡加了餐。”

上帝说,要有光。

于是史前社会的野人燃起火把。而多亏于二次工业革命,电灯成了人们忠贞不二的首选伙伴。多数人化身无头苍蝇,只顾仓皇逃窜。

Knock knock

门被敲响,打开,复原。

疯不觉愉悦地哼些小调,时断时连。

枉叹之立身于黑暗之中,似乎环境的光亮与否并不影响其视力。熟门熟路,他找出打火机和蜡烛点燃。昏暗的黄光渲染出影影绰绰的阴影。烛焰滋滋作响,一小滩冷却凝固,是干涸的泪迹。

桌面上空无一物,唯有木质收音机嗡嗡。说书人轻敲案板,字正腔圆,说那戏子年老色衰,咿咿呀呀吊嗓,魑魅魍魉遍地爬行,好一出大戏登场。又道那长亭外,古道边,芳草连天碧,却独缺那闻名遐迩的十八相送。

疯不觉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叠了件纸衣。褶皱被工整地压平,空气开始颤抖,火苗舔舐着脆弱的纸片。一切焚于灰烬。

走吧。

他起身。

对方没有回答。

呼,蜡烛熄灭。这让他想起A岛的特色游戏。

换鞋落锁,一气呵成。雨夜寂静,防盗门泛着恶心的铁锈味。锁扣磕碰的声响从未如此彷徨,让人疑心是否会引脏东西上身。纸箱堆砌出楼道的狭窄,鼠辈在此逃窜,而终究安营扎寨于惨死的猫尸旁。墙壁涂抹着怪诞的标语及鬼画符,长期注视令人不自主双目刺痛而心中惶惶。

四野茫茫,八面空空。他们急急忙忙走去。他们没有说一个字。

 

 “不可名状的气氛在扩散啊。”小叹的吐槽功力日渐长进,“简直是把‘此去不祥’的感觉摁在脸上。就算接一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都不觉得奇怪呢。感觉自己将要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啊

……”

封不觉耸了耸肩,笑念:“嚯~好吐槽。孺子可教。真不愧本大文豪的悉心调♂教。”

“暂且不提说话自带哲学符号的事,气氛朝着奇怪的方向走了啊喂!话说,把烂片马拉松改成恐怖片试胆大会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啊?”

无赖摊手。

“反正喊得比尖叫鸡还惨的家伙不是我。”

插一句题外话。

在此平行宇宙中,科技树喜闻乐见地点歪了。以惊悚乐园为首的全息模拟网游风靡全球。由此可见,本世界观下游戏行业发展迅速。暂且不提VR,现阶段的AR技术也是行业顶尖,且被广泛运用于电影行业中,至少……那种‘五毛钱特效’的业界毒瘤彻底消失了。但究竟哪些道具是【可交互的】,演员们仍需牢记。否则撞得头破血流……说来话长,那就是另一个业界笑话了。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略去现场布置的繁琐细节。

匆忙离开,共撑红伞,二人沉默着等车。车站设在筒子楼之前,被违章建筑包裹,活似大家闺秀严严实实。袒胸露乳的安卓机(gynoid)半瘫于白浊中,骨架分明。他口鼻浸泡于液体中,圈是不稳定的红,大抵是溺水而死。站牌漆着“仿生人,你值得信赖的伙伴。(Android——your reliable friend)”。其中,伙伴(friend)一词被粗暴地打了个蓝叉,改成奴隶(slave)。

此景后来成了宣传海报。

暂且无人料到,该片会掀起多大的浪潮。而疯枉二人更是被捧上神坛,做那高高在上的祂。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电子孟姜女会哭倒防火墙吗?”

不计其数的信徒侧耳倾听,狂热注视,妄图汲取一丝一毫的神谕。他们搭建神龛,潮水般翻天覆地,将全世界都放置在托盘之上,作为贡品.

但那是尚不可触及的未来。

现如今好戏尚未开场,将要连番上演。

只见取景框内,疯不觉似笑非笑,金框细丝的眼镜更显其衣冠禽兽。枉叹之沉默寡言,黑发缥缈、红瞳冷淡。天造地设,他妈得像极了一对谋杀夫夫。

疯不觉左手百般聊赖地抛着硬币。

镜头拉近,特写。

【银币】:

银质光泽。两面都错印着路易十六的头像。价值十五便士。

百果必有因。你瞧,路易十六死于断头台。

汽笛清脆悦耳,昭示空车进站。疯不觉顺势一抛,硬币神不知鬼不觉落入队友口袋。他收起伞,抖落水珠,不紧不慢地迈入车厢。

【赛博莱弗】感谢您对本公司的大力支持。合成电子音尽忠职守,单板应答。枉叹之自顾自往角落倚靠,闭目养神。毕竟车厢空旷,连司机没有,自是由他去了。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他陷入浅眠。

疯不觉挑眉。其双眸中,黑色的数据流疯狂逆行,已然是望破第四面墙。他歪头露出疯狂的笑容,抑扬顿挫。

“欢迎来到……惊悚乐园!”他如是说道。

镜头上升拉远。

火车变成蚂蚁大小,只余满目冷色调的街道。已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灿烂,却没能温暖这座罪恶都市。远处苍穹迫近,积雨云苟延残喘,一轮羸弱的新月像失落的钱币掉入深山。近处则有猫的侧影摇曳前行,罗刹鸟啄食血浆。街角逆光走来的,究竟是忠诚的家狗,还是虎视眈眈的恶犬?你分辨不清。

Welcome to the THRILLER  PARADISE!

 

枉叹之从疼痛中惊醒。瘦削踝骨蜷着阴冷长虫,见他转醒懒散亮牙,猩红眼眸里冷血流淌。他下意识一甩袖,没有袖箭飞出。

那蛇却好似受了惊吓,嗖地便溜下地当逃兵。余下咬破的青紫孔洞隐隐作痛。

尝试握拳,他切实感受到身躯的羸弱。少年时期的生长痛如跗骨之蛆令人遍体发冷。受伤的左腿更是累赘。他尝试起身,却因无力重新跌坐回去。

教室空荡,似老叟满身伤痕,破败不堪。唯有中央一套桌椅,被时明时暗的灯照得惨淡,恰似审判庭的犯人席位。

钟表滴答倒转。将目光移向此物之时,声音突兀响起。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六点整。十分钟后你会死于窒息。”

“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没等满心疑惑被解答,木门已被咣咣敲响。走廊外随即吱呀的痛诉,是重物拖移声,和他不安的心跳相得益彰,砰砰作响。他听见疯不觉冷静出声,唤他小叹。

他没去管屋外的杂音,只顾冷漠地检查课桌。

表面干净,桌洞放着疑似情书的信件,署名范范,上书“天慌慌,地惶惶,我家有个哭儿郎。过往恩客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椅背上刻着字样,极重,木茬粗糙。想必那人咬牙切齿,怕极恨极,用崩断的指甲划过。他摸索着念出声。

——不要告诉他们你看得见。

服饰是校服的款式,口袋里置着一枚银币。他摩挲表面,镇定巡视四周。黑板上樱花遍布,与玻璃外相映成趣。粗看之下,没什么特殊。

他支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检查整个教室。

窗外的樱花是血手印,俗套的吓人手段。监控摄像头斜着,闪烁幽蓝火花,如扭曲的脖颈。临走廊一侧,黑影闪烁迫近,敲门声愈发震耳欲聋。

水渍游动。

见其无动于衷,门外沉默片刻,又化作年轻女子。或痴痴地笑,后又惊声尖叫。门槛下黑水蔓延,污渍般自顾自扩散。

 “你不喜欢我了吗,小叹哥哥?”她低低哽咽,“都是那个千刀万剐不足惜的家伙,让我们阴阳相隔。你怎么能不来陪我呢?”

身体的负面作用上涌。枉叹之头痛欲裂,太阳穴跳得生疼,愈发感到呼吸困难。他从猫眼看去,视野骤然陷入血淋淋一片。原是门外的家伙双目空洞,歪脖子树般怔怔凝视。

她银铃般地笑着,轻咬只剩白骨的指尖,千娇百媚、柔弱无骨地念道:“我在看着你呢……”

你看得见吗?开开门呀。”

叩门声愈演愈烈,几乎演变为砸门。黑水汹涌澎湃,浓稠黏腻地蔓延开来,张牙舞爪想要吞噬美味。

枉叹之强忍不适,跌回座椅,急急地连念三遍。

他说:“天慌慌,地惶惶,我家有个哭儿郎。过往恩客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

他被黑暗埋葬。昏睡之前,他隐约瞥见漫川黑水汹涌而来,强硬地冲垮门板,直直要将他吞吃入腹。

 

“喂,笨蛋,快醒醒。”

枉叹之警觉地睁开双眼。

范姓女孩儿撒娇似的教训他。内容不过老生常谈,翻来覆去套话式的几句。他没去听,而是四下望去,试图找到些线索。视网膜上没有疯不觉,而是充斥着“所谓熟人”,这点让他脸色阴郁。

场景与现实世界别无两样,真实过头,绝不是范本。肯定是蛀虫加了料。空气中飘荡着清新剂味,鸟雀叽喳,狭长羽翼划破天空。

上课铃打了好几遍。不知不觉中,几堂课偷溜过去。枉叹之也难免被麻痹,逐渐放下戒心。早晨阳光刺目,他偶然被晃了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反光。

于是世界就此静止。一刹那间,连光都不那么晃眼。云雀停在空气墙上,半声鸣叫卡在喉中。所有人,不论是追逐打闹的,摇头晃脑吟诵“之乎者也”的,还是旁若无人谈恋爱的,无不死板转头望他。动作整齐划一。面目惨白,嘴角挂着相同幅度的笑。甚至有家伙的脖颈咯吱作响,硬生生调转了半周。看来是礼貌过头,不想后脑勺冲人说话。

是怪物吧。

枉叹之僵在原地。他毕竟初出师门,学历较浅,不擅长单打独斗。这也是他与疯不觉组队的原因。

怪物们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能看得见呢?”

他动弹不得,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型爬行动物盯住的鼠类,不由自主地颤栗惶恐。

“不……”尝试反抗。无果。

一双温热的手亲昵地碰了碰脸颊,手指打了几个转,进而捂住他的眼睛。而后那家伙含糊不清地说道:“嘘……乖孩子。不要告诉他们你看得见。”那家伙捏住他的后颈,这让他毛骨悚然。

浑身冷汗,无力抵抗,他被扭断了脖颈。

 

三次场景跳跃本就是难事。偏生导演钟情于一镜到底,立志于死扣细节。戏僵持在第二段迟迟不过。

等导演总算满意后,王叹之整个人都蔫了,没精打采地像缺水的盆栽。虽说现场气氛诡怖,但吓人桥段早已失去原有效果。

人类向来害怕的是“未知”,纵使胆小如小叹之辈,也能面不改色直视掉妆的女鬼姑娘。当然,若是姑娘以猛虎下山之势熊扑过来,他大抵还是会惨叫出声。

看发小唉声叹气,封不觉将一听冰镇柠檬汽水贴上他发热的脸颊。

小叹反手勾开拉环,思绪顺势飘回两人的少年时期。

彼时觉哥大言不惭地自称,要以“人类第一印象的不靠谱性和以貌取人的概率”为研究课题,和高中同学进行友好的亲密接触和实验测试。于是,经过精密研究,他将自己包装成了校园男神那挂。

没错。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毕竟,觉哥和男神(正常意义)上的差距,大抵也就是他和小叹之间、无论哪方面意义来说、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某人所说:“当我还是个青少年时,我就讨厌青少年。”正所谓:青春期的怀春人士是不可理喻的,是理智全无的。当然,你没听过这句话,因为它完全是我脸滚键盘时的灵机一动。

但客观而言,封不觉确实是出挑的那帮家伙里的一员。

毕竟觉哥分化早,基本是全年级为数不多的A。高高瘦瘦、肤色贼白,合照时人群中发光。平时衬衫风衣走起,走路带风,看起来就是颓废丧那挂,睿智还叛逆(呵,男人中二有什么错——封不觉语)的学霸。打游戏(抽卡游戏除外,众所周知,非不改命玄不救非)还贼溜。还时常救人(小叹)于水火之中。永远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模样。

就是信息素奇怪了点。

白开水味的。

小叹一时还挺高兴。

但事情总归变得不妙起来。约莫是墨菲定律在作怪。

他俩独处时,永远有人跳出来,脸红红的满心欢喜塞情书。小叹还很难察觉,大概是对方点满了潜行技能。俗语又道:常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二人共同拆封情书,发现更有甚者广撒网,送完小叹送觉哥,措辞都不带改的。后被觉哥戏称为“一石二鸟”。

抱着严谨求实的求知态度,小叹私底下统计发现,觉哥收到情书的频率,大概比自己还多那么个百分之几。他还苦恼了好一阵,心里强塞了个莫比乌斯环似的乱糟糟。

……果然还是觉哥的魅力惊人。像是藏宝图,人手都有。但是开启宝藏的寥寥无几。

小叹心里别扭,但是小叹什么也没说。他甚至试图安慰自己,觉哥是自己的好兄弟,受欢迎也是正常的。

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撞壁啷当响。哈。少年人的心事,简直就像可乐上的浮冰那么明显。不过当局者迷。

大概是胡思乱想时恰了太多柠檬,小叹分化成了柠檬汽水味的A。有人说他像是瓶一米八的维他柠檬茶。其实还是那种淬糖的柠檬片,闻起来很甜,其实本质是跳跳糖,咕嘟咕嘟冒泡,舌尖都泛酸。有种“明明是我先来的”怅然若失,沮丧得像湿透了的走丢的猫猫。

至于为什么封不觉如临大敌,下单豪华版防A/O喷雾?

小叹还是呆呆地以为自己那份只是觉哥顺手塞的。

还真是“谎话说了两遍你就当真”。

王叹之,封不觉限定版的好骗。比如说,你以为我会顺势举个例子,然而我不举……咳。

总而言之,在郎郎谈恶狗,封不觉收到的情书封数是远少于小叹的。你知道的,青少年并不像青春疼痛文学里的那样,人均患有“不谈恋爱会死综合症”。大多数人只是葬身题海,日复一日、夜夜皆然,视力逐渐下降,头发逐渐减少……

当然,那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长话短说,某次机缘巧合下,觉哥发现小叹的苦恼。于是,顺理成章、厚颜无耻而没有下限地,他在专属的“小叹观测笔记”上写下一个丧心病狂的计划。

这个笔记名是不是很熟悉?

回想遥远的小学生涯,你是否记得,语文老师谆谆教诲我们要每天写一篇观测笔记。观测对象呢,不限……

这两字,值得令人深思啊。

总之,封不觉完成“臭味研究”后,便将此当成了人生的终极目标。可喜可贺。至少他不再去残害他人嗅觉健康了。

扯淡了这么久,转回正题。

那么,这计划又是什么呢?

没错,就是每天掐着点往自己课桌里塞几封信,以完成在数量上压制小叹的伟业。啊,当然,往小叹课桌里丢抑制剂也只是随手而为。我们都懂。两个幼稚鬼嘛。

谁让碰瓷的风气蔓延呢?

 

回到片场。

枉叹之再次醒来。

他阴沉着脸环视四周,反手搜寻课桌,捉出红色布条草草往眼前一扎。既然规则说了不能看见,他就得乖乖当个瞎子。至于剧本首杀,那确实是他考虑不全。

再瞥一眼银币。十五跳成十四,路易十六的嘴角稍稍耷拉。

……正所谓,美人颜如玉。枉叹之黑发黑瞳,眉眼锐利。那红绸却凭空化去几分戾气,倒是显其鼻梁高挺,唇色红润,真真是叫人心迷意乱,忍不住摩挲把玩,再一亲芳泽。

他利索起身,精准避开课桌椅,直直走向疯不觉。

饭点。

疯不觉倒是低低笑了声,执起枉叹之的手写下两字。后者皱眉,忍住缩手的冲动,冷冷淡淡点头。

人头攒动。按刺客惯例枉叹之不走楼梯,但为了降低排斥度,他不情不愿地被拉着下楼。幸好那红绸不算厚实,勉强能望及地面。否则跌一跤太有失刺客颜面。

食堂坐定。

疯不觉离开了很久。直到他不耐烦地开始轻敲桌角,才等到对方带着满身洗手液味回来。大约半小时,按食堂的效率,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枉叹之直觉生疑。

疯不觉打了两份菜,倒是没有恶趣味地喂他。否则按枉叹之的脾气,大概率会当场把饭掀对方脸上。

两人不能交换情报,一时也没什么好说。

疯不觉一言不发,细嚼慢咽,埋头咀嚼。枉叹之没什么食欲,随意吃了几口,又觉饭菜味道生怪,便推开餐盘。他直觉对方有话要讲,只是不知是在组织言语,还是单纯地想先填饱肚子。或许二者皆有。

疯不觉严谨地解决了最后一筷子米饭。

他清了清嗓子,哑声问道:“你听说过南极的企鹅吗?”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枉叹之不可置否地挑眉,没回应。

“科学家在南极大陆上走着,他遇见了一百只企鹅。出于好奇,他询问企鹅们的平日作息。从一到九十九,企鹅都回答他说‘吃饭饭、睡觉觉、打豆豆’。但是最后一只企鹅与众不同,它说,‘吃饭饭,睡觉觉’。科学家就问,‘你怎么不打豆豆呢’。它哭着说,‘我就是豆豆’。”

“如果这是个冷笑话,你成功了。”枉叹之平铺直叙道。

疯不觉诡异笑笑,继续道。

“科学家又在南极大陆上走着,他再次遇见了一百只企鹅。从一到九十九,企鹅都回答他说‘吃饭饭、睡觉觉、打豆豆’。但是最后一只与众不同,它精神萎缩地说,‘吃饭饭、打豆豆’。科学家就问,‘你怎么不睡觉觉呢’。它沉默片刻,说,‘我是觉觉’。”

枉叹之神情微变。

顿悟良久,疯不觉露出一个邪恶……而迷人的笑容,想必是有人倒了霉。他自顾自讲述:“科学家在南极大陆上走着,这次……他遇见了九十九只企鹅。”

阳光灿烂,鸟雀叽啾。

可枉叹之胃口全无,骨子里都冒着寒意。

蒙上眼后,余下几日倒是相安无事。时常有姑娘匆忙掠过,留下信件。校园祭又将至,长廊外侧悬满各色气球。校园生活清新美好——

若是忽略不时出现的事件的话。

白天,向他表白过的姑娘排着队暴毙。跳高的,高楼一跃而下;游泳的,水槽诡异溺毙;学乐器的,切块装进空荡的大提琴;爱好园艺的,埋在樱花树下成了养分。

无一例外,都缺了双眼。

校园各处通畅无阻,毫无限制,偏生寝室楼进不去。于是他因违反校规,卷入大逃杀——姑娘们晚上来找他玩捉迷藏,不留神就着了道;琴弦割开喉咙,红颜料淌了一地。

他躲在操场旁的树冠上。不料树桠低垂,悄然刺穿心脏。

他藏在幽闭的卫生间内,徒劳想洗去血腥味。偏偏晃神间,水龙头被人躯代替,掰动头颅方有血液汩汩流出。

他在长廊上仓皇奔窜。微风轻拂,尸体吊在气球下,晴天娃娃似的悬了满廊。他背靠窗惊恐后退,却被趁其不备勒住脖颈。他听见情人温柔倾诉,“你知道吗,我被你‘晾’在家里了呀?”

他被捆在轨道上,远处火车轰鸣。

——他是两脚羊,世界为敌。

数字飞速减少,路易十六嘴角拉平,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只在第一晚见过疯不觉。

顺带一提,那晚是平安夜。

深秋落叶,暮冬寒雪。山脉如长虫般后山栖息,老旧的坟墓与青黄不接的荒草相映成辉,一点夕阳的余晖呼地跳上叶梢,去迎来那莹白如霜的月影。朗月流银,共同融化在静寂的死水中。连教学楼也老旧。偶尔夜里不太开灯。偏生带着清清浅浅的低哑的笑,疯不觉讲些怪谈,还要大谈特谈。

说:七月中旬的中元夜千万别出门,纸钱打着飘说明钱已到账;后山的坟墓重重叠叠会不会挤;孤魂野鬼游荡,有没有哪位阿飘先生愿意落在摇曳的花穗上。

又提及那柳槐疯长,虽是秋冬交际,却欣欣向荣。独独梧桐枯败惨死,好生奇怪。

柳,意通“留”,无籽无嗣,故被古人戏作断子绝孙。

槐,木中之鬼,意欲不祥,易招鬼作幡。

以及梧为雄树,桐为雌树,同生同死,好不快活。

还说道那罗刹鸟——

目似青磷,色灰黑而钩喙巨爪如雪。

栖身乱坟,好食人目。

 

无处可逃。第六晚,枉叹之照例被找到,却无命丧黄泉。他动弹不得,任由鬼怪将嫁衣套上身。

虽说他平日冷面锐利似阎王,刀剑锋利人无避。如今,却只其见头戴凤冠,脸遮方巾,肩披霞帔;下着长裙,脚踏一双红缎绣花鞋。举手投足间,可见那暗金色的绣纹若隐若现,红莲悄绽、金蛇游弋。本是翩翩佳公子,却扮俏然女娇娥。全然一副出嫁的红妆打扮。

被面目不清的奴仆们簇拥着,搀扶着,自顾自上了轿。他听那悲戚唢呐声起承转合。在轿夫的含糊吆喝声中,起轿,迎妻。

好似重头戏将要开场。

轿身偏窄,偏生满目大红大紫,尽显雍容华贵之貌。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血红。虽说面容隐去,视野受障。但枉叹之并非出嫁姑娘,等十里红妆来迎。他撩起盖头张望,瞧见轿底毛皮略有黄黑,细细嗅去,却有股难掩的焦味。还有那轿身凹凸不平,红得发黑。指甲一抠,便稀稀拉拉地显出惨白的面目。

枉叹之面目阴郁,脑中暗自思索。

他记起入梦前啄食血浆的鸟雀,目似青磷,通体灰黑,偏生钩喙巨爪雪白。恰似那黑肤碧眼的罗刹,轻颦莞尔,美目流转间勾魂摄魄。

是罗刹鸟的化身。

他又回想《子不语》中的志怪——

罗刹鸟托生于阴司鬼蜮,后山墓地鬼气森森,恰合条件;喜食人眸,故死者双目漆黑空洞;惧烈日暴曝,故古时喜结连理前去除晦气,又有“跃火盆”一说。总之,故事冗长,长话短说。有诗云:

路经墓地起轿急,停棺坐轿风云起。

朱门红衣两娇妻,郎君欢喜贪云鬓。

妻妾同行入洞房,难辨是非真假戏。

亲吻新人眼底欲,合卺对饮枝连理。

看他血泪徒心惊,正与齐眉莲并蒂。

终叹世人太贪欲,终得地狱罗刹戚。

罗刹鸟的怪闻旖旎,却不难破局。原剧中讲得明明白白:只怪那新娘心盲眼瞎,只怪那新郎猪油蒙心。相比多数无解的志怪奇闻,倒是偏易。更何况蛀虫不走运,撞上大名鼎鼎的疯不觉。堂堂罗刹鸟也得低眉顺眼,顺势降个档次,化身区区罗刹鸟。

正念着,天地间忽地刮起黄沙怪风,原来是墓地已至。他急忙放下红巾遮脸,侧耳细细听去,徒见窸窣细碎的衣袖摩擦声。那人翻身上轿,动作伶俐,只是不知为何通身冷气。透过满目猩红,他隐约瞥见对方面色青虚,指甲利利,刀子似的剜人心。细细观摩,却又如传说中的洛神,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然。

正待其坐定,那轿夫便惶恐窃窃私语。经过几番商议,终是再次轿起。

一道探究的眼神玩味地落在身。枉叹之强撑镇定,规矩坐定,谨记三不猴的名言。

吆喝声再起,车队摇铃奏乐,上了路。

此去经远,道阻且长。他埋头默默思量。这倒不是枉叹之学那疯不觉狗胆包天,只是如原著所言,夜半三更方有危机始现。也就是说,不出手搞些幺蛾子,倒是能够平安相处。

……只是如坐针毡。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轿子平稳落地。他听见对面捂嘴轻笑,耐人寻味地斜眼瞟他。大抵是饿极,故自漏了满嘴细舌尖牙。

枉叹之大气不敢喘,满身白毛汗。他被搀扶下轿,踏入满目火海之中。火苗蹬鼻子上脸,撺掇风舔舐空气,嚣张至极。

嚯,好家伙。别家新娘跃火盆,今儿枉兄得当场给观众表演个跳火海。他稍稍目测,心念道,以现如今这副羸弱身子骨,若是除了那繁琐的衣裳,兴许还有一搏之力。

于是他干净利落地落了鞋,撕开衣裳下摆,顺势将叮当作响的首饰扔进火里。火焰头顶金冠,高高跃起,一路水涨船高,挑衅地将他的身影镀上金边。他看见无数尸骸堆叠,曾都是春闺。

愿你安息。枉叹之默念道。

后退几步,深呼吸,双腿发力。

他骤然跃向火海,义无反顾,一如奔向太阳。

耀眼夺目、漂亮至极。

后期处理时拉了慢镜头。少年面目专注,面容隐去,雌雄莫辨。大红嫁衣飞舞,同金色火焰相映成辉,张扬得不可一世。他弓起身子,飞越天际,像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贡品,独独奉献给深信不疑的神明。四野茫茫,八面空空,他背后魑魅魍魉遍地爬,他身前金光万丈。

转回正场。

枉叹之猫般轻巧落地,却见那疯不觉笑吟吟故自迎来,折扇抚面,红袍加身,昂首挺立,倒是自成一派风流倜傥。

只见疯官人一抖折扇,挑起下巴,故作轻浮调笑道:“小娘子好生俊俏,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不如就此从了夫君我,往后保你荣华富贵,可好?”纨绔子弟风范可谓拈手就来。

枉叹之冷脸以待,俊脸跟冻了霜似的。偏生对方戏精上身,演戏演得津津有味。

“唷,还是个冰美人。”疯不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平白生出些邪气。他大笑起身,顺势将枉叹之打横抱起,迈过重重红烛,穿过祠堂,自顾自入了洞房。

……那枉叹之自是不依,死命挣扎,俊脸是涨得通红。莫说他不是那待嫁姑娘,纵使是,他也难学那疯不觉无脸无皮,强盗打劫式掳起就走。可惜,此番挣扎好似小猫嬉戏,被疯不觉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别闹,过剧情呢。”

被抵住双唇,枉叹之心不甘情不愿,暗地恼火,重重咬了对方一口发愤。

“嘶。”疯不觉吃痛收手。他捏住枉叹之的下巴,旁若无事地端详其尖牙,顺势调侃:

“牙口不错。”

“细皮嫩肉,想来定是可口。”他敲定结论。

说罢,他撒手,轻飘飘将枉叹之抛上红床。

只见其青丝散乱,盖头微掀,露出些许下颚和脖颈,精致白净。双唇点红,抹了胭脂。一时竟有雌雄莫辨的美感。

枉叹之愤愤瞪他,胸口起伏。不甘不愿,似嗔似怪。疯不觉俯身发笑,问道:

“你可知,口脂的名称由来?”

“……明知故问的狗东西。”

话音未落,枉叹之僵住身体。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分明是舌尖在舔舐。唇齿如牡蛎般被撬开,复又轻浮地勾勒形状。他眼眶一红,下意识挥拳打去,却被轻而易举地制住。

“好凶的小娘子。只是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甜。”

“说正事。”他故作语气冷淡,死死盯住那意欲逞凶的登徒子,恶犬般凶狠。却见对方轻描淡写:“等着。”

他反讽讥笑:“我倒是不知道等着就能破局的道理。”

疯不觉还是摆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痞子似的调笑:“小娘子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烫豆腐。依为夫孤陋寡闻所见,不如我俩早日共赴云雨巫山,早登那极乐殿堂。”

疯言乱语、满嘴胡言。

枉叹之听那纸窗呼啦作响、吵吵嚷嚷,又见身体被制不得动弹。索性闭眼偏头,自故养精蓄锐。

……

良久。

大抵三更时分,阴风袭来,窸窣响动。有人顺着门框爬进屋来。枉叹之骤然睁开双眼,兀自紧绷,却见那疯不觉弄了满手鲜血,鬼鬼祟祟不知作何。他刚想悄然起身,却被对方拿衣袖堵了嘴,只得呜呼叫唤。

“我倒数三个数,从窗台跑。”疯不觉不容置疑地说道。

三,二,一!

枉叹之翻身下床,兀自反手撑着窗沿跳出房间。疯不觉扬手将满盆人目洒向房门,游刃有余地跳窗离开,很快追上了枉叹之。

“放风筝,去火车那。”他简短安排。双手一抖,几颗火石脱手而出,添油加醋燃起另一片火。“这边。别回头。”

可是迟了。

枉叹之下意识回头张望。却见那罗刹生得怪模怪样,虽说本相貌美,可口中衔人目,腹部突兀起,血腥满面淌。哪里还有什么新娘模样,分明是食人的妖怪。

火焰助纣为虐,愈燃愈旺。漆黑的尸骸隐隐露出骨白色,是死者歇斯底里的哭和高喊。愿你安息。枉叹之想起自己由衷的祝愿。但显而易见,没有人能够安息。

没有人。

罗刹鸟低哑地嘶吼着,赤发黑肤,下地而行。偶被火焰灼烧,悲鸣出声,好似浪叫的猫。不计其数的白骨化身为人,跌跌撞撞地游荡着。耳畔回响的,是孤魂野鬼的叫唤。

他忽又想起那句线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于是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不记得具体时长。枉叹之只觉双腿酸痛,疲惫不堪。骨堆愈架愈高,血肉被洞穿,鲜血被稀释。他们坐在高高的骨堆上,冷眼旁观,听那旧日的光阴。

疯不觉踩着尸骸,一步步往上爬去。

天光渐亮,他听见罗刹的狰狞哀嚎。

数以百计的双目睁开眼睛,是探寻食人的目光。

他被死命抓住脚踝,浑身发疼,心道要糟。却见疯不觉毅然剐下左眼,顺势抛向天际。明明在留着血泪,却偏生要张狂大笑。那重重叠叠的目也随即追向太阳,然后惨叫倒地,尖锐哭喊。终在日光中燃起散去,低到尘埃里,卑微如蛆虫。冲天大火把天光都照亮几分。

疯不觉咳嗽着大笑,双腮被割开,呈现向上的幅度。

一夜的逃窜,好似将醒的梦境。

枉叹之拒绝了疯不觉的搀扶,自顾自一瘸一拐地走着。他还特意绕到对方的右侧,至少不用直面那血污满面的黑洞。

大火烧得干净。

苍茫天地之间,只有两个形单影只的背影并肩前行。

他们躺在车轨上。听火车鸣笛,不知将从哪里来,将往哪儿走,唯有况且声不绝于耳,像是身处母兽腹中的轰鸣。

他们将要回归现实。

疯不觉低声念道。

“You are waiting for the train.

A train that will takeyou far away.

You know where you hopeit will take you.

But you don't know forsure.”

眼前一黑。

他看见了海鸟。

全剧终。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切;以为自己独享一切;以为自己拥有,那些和他欢笑、飞翔的权利。”

漆黑的影院中,封不觉顺着独白,凑在王叹之的耳畔,字句不差、轻轻念道。他的发小正经端坐,耳根泛红,心跳如擂鼓般狂奔。

十七岁,多好的年纪。

像小说里说的,未来那么近,还有无穷的选择,还有无尽的远方。

是夏日烈阳下草地的香和目眩神迷,是长跑脱力后猝不及防的拥抱;是暗巷并肩迈过水坑里的月光,是老旧的自行车铃声清悦;是夜半三更伴着生长痛的辗转反侧,是少年意气永不老去、誓死不从。

“而我想要的,不过是像要穿过身体一般的闪光。让人鬼迷心窍,叫人停滞呼吸,令人颤栗不止。”

停顿。

歌谣被哼唱。

“问君此去几时来~♪” 

“来时莫徘徊~♫”

画面闪现,一阵波纹闪烁。视角晃动,模糊不清,像是谁慌慌张张地藏起手持式摄像机。

十七岁的王叹之出现在荧幕上,大呼小叫,欢笑雀跃,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多嘴。

画面再次黯淡。旁白响起。

“You are waiting for the train. ”

你在等一辆火车。

“Atrain that will take you far away. ”

它会带你远去。

“Youknow where you hope it will take you.”

你知道你将去往何方。

“Butyou don't know for sure.”

但你不能确定。

“Justremember.”

请铭记。

“Youare not alone.”

你并不孤独。

“And…”

以及……

“Thisis not real.”

这不是真的。

然后天光大亮,夏日的烈阳如火焚烧。白昼渐短,日子加快。夏天一瞬而逝。

但是没有关系,也不用着急。

因为……

他们还有下个夏天、后个夏天,还有很多很多的夏天正缓缓降临人间。

 

杀青那天,王叹之被蒙上眼睛带入学校。

化妆师妹子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说:“倒数一百个数吧。”

漫长的倒计时。

小叹的心像砰砰直跳,他心里的鹿欢欢喜喜地撞着门,烟花乱窜,似乎昭示着某些事情的郑重发生。就像上次误以为被遗忘,开门后却被蛋糕扑面而来。

他缓缓摘下布条,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楼的青石台阶前。

而台阶上赫然写着“封叹友谊长存”几个大字。潇洒飘逸,一看就是他家觉哥的字迹。如此往复,阶阶如是,一直蔓延向下一个拐角。

封叹友谊长存。他心中默念,傻乎乎地笑起来。

他迈腿上楼,一路欣赏觉哥的旷世奇作,其中不乏只有他俩懂的细节。以心有wifi的速度拾级而上,他的笑容也是越来越灿烂,感觉自己就像是王子。可是城堡的楼顶没有公主。因为封不觉不是公主啊,充其量是只恶龙。

那就让这个故事以“王子打败了公主,和恶龙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为结尾吧。

他加快了脚步,一如当年的孩童,追着嚷着、跌跌撞撞着走去。

七十五阶台阶,七十五句长存。剩下的二十四句,献给封不觉和王叹之的二十四岁。你知道的,每一句“友谊长存”都是炎热夏日里,扯着嗓子大喊的“我喜欢你”。爱太沉重,喜欢就恰到好处,带着少年心气的窃喜和怦然心动。

福尔摩斯有他的华生,夏洛克有他的约翰。

至少在这个故事里,封不觉有他的王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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